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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设定来自原著小说《玩家一号》和作者亲自认证的官方衍生小说《Lacero》（该小说被认定为正史详见[新闻1][新闻2]，感谢@厄舍府的乌鸦。太太的精彩翻译） 

*主CP：韦德·沃茨 & 诺兰·索伦托

*原著设定：诺兰获得过计算机博士学位，在哈利迪手下工作时就已高薪在握，管理着绿洲部分开发团队。韦德认为他投奔IOI是出卖灵魂之举。  

*官方衍生小说设定：诺兰寻找彩蛋的最终目的是直接启动绿洲的自毁装置。他认为现实世界正走向灭亡，而人们沉迷绿洲，不愿为改善现状做出丝毫努力，唯一的亲人也因绿洲而死（为保持清醒不间断地打游戏而注射过量毒品），摧毁绿洲则可以逼迫人们回到现实。他知道就算成功，IOI也会将他告得倾家荡产，甚至会杀了他。

*三发完结，悲剧预警！！！最终开放式结局。 

 

 

我们逆水行舟，奋力向前，却不断回到往昔岁月。

 

00

“我叫韦德，先生。韦德·沃茨。”

 

“有了绿洲，谁还想面对这操蛋的现实呢？”

 

“那现实呢，韦德？现实世界该怎么办？”

 

“人都是要死的。但我并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向终局。”

 

“梦境再美好，也终究会有醒来的一天。”

 

“帕西法尔的真名……叫做韦德·沃茨。”

 

“你欺骗了我，你将灵魂出卖给IOI，丧尽天良、坏事做绝，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我本来就是个魔鬼。”

 

“你不曾了解我，你只看到了我想让你看到的。”

 

“你在现实中经营公司，可你一直活在游戏里。是绿洲毁灭了这个世界，而不是什么见鬼的能源枯竭。”

 

“我恨绿洲。”

 

“我以为你得到了一切，可现在看来真是荒谬。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不是吗？”

 

“莫罗先生，我想知道，哈利迪先生的全部记忆，是否都存放在档案馆里？”

 

“你想知道的事情……二零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用最高权限。”

 

“记忆永恒存在，而过去永不消亡。”

 

“欢迎加入创新网络公司，索伦托先生。”

 

“一切都要结束了。”

 

“别忘了你曾经许下的诺言。”

 

“再见，韦德。”

 

 

01

“滚！滚出去！忘恩负义的小崽子！”

 

韦德往旁边一缩，刚好躲过朝脑袋砸来的杯子，转身掀开窗户，在更多杂物飞来之前熟练地翻出叠楼，顺着金属脚手架一路滑下，稳稳地落在楼下的大垃圾堆上。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赶出家门——当然，如果那鬼地方还算得上是家的话。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在外面找个窝棚或小酒馆老老实实待上一夜，没惹上什么新的麻烦，等到第二天中午姨妈和那混账男人逍遥过后呼呼大睡的时候，就可以从窗户偷偷翻进去。

 

他不担心自己真的会被扫地出门，甚至很期待这样的结果。独自谋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修理设备上一直是把好手。但姨妈肯定不会放自己走——没了政府发给他的救助金，她和那些男人拿什么去绿洲里鬼混？

 

哦，对了，绿洲。就算在现实世界中再不受待见，至少他还有绿洲。每日在游戏中度过的短短几个小时是他一整天的精神寄托。韦德仰头望向高悬在空中的全息广告，上面闪烁着几行大字——

 

重大更新就在今晚！哈利迪邀您共同遨游虚拟世界！

 

不一样的绿洲，不一样的二零三七！

 

他呆呆地看着那幅广告，不舍得挪开脚步。对面的高楼就是社交模拟系统公司总部，不过大家都叫它绿洲大厦，因为游戏的总服务器就在那里。今晚的新闻发布会在一楼礼堂，还有四个小时开始。绿洲的每条新闻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从第一次登录以来，韦德就没错过和这个虚拟世界相关的任何一条动向。

 

绿洲创造至今已整整二十五年，期间有两次系统更新，无一不伴随着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入场券在黑市的价格抵得上他一年的饭钱。亲临现场的观众是世界上第一批体验更新的人，像他这种生在叠楼区的穷孩子，一生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趿拉着鞋挪向街角的酒吧，趁几个喝得烂醉的大汉踢开门出来的功夫，一头钻了进去。在回到自己建在废弃车堆中的秘密基地之前，他打算先在这里躲上几个小时，毕竟这个酒吧是整个叠楼区唯一能观看绿洲新闻发布会直播的地方——前提是他没有被酒保发现。

 

酒吧同往常一样纷乱不堪。绝大多数人都戴着VR眼镜，时而大吼大叫，时而奋力拼杀，打翻桌椅或酒杯是常有的事，酒保早已见怪不怪，径直过去收拾，然后在账簿上划拉几笔——他几乎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是常客。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吧台周围，炫耀着新打出的装备或是交流经验，有的人红光满面，也有的人一脸颓丧——韦德非常理解他们，换做自己在游戏中死去清零，掉光全部家当，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这个世道，愿意在现实和绿洲中划清界限的人可没几个。生活意味着永无止境的折磨，能减轻这种痛苦的唯有游戏。

 

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是砸碎杯子的声音，看来又有人被清零了。韦德翻了个白眼，刚想换个更隐蔽的角落，就被突然搭在肩上的手吓了一跳——

 

“韦德·沃茨，又是你！”酒保晃了晃脑袋，笑得不怀好意，“来杯啤酒如何？”

 

韦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又被抓住了。

 

“我没钱。”

 

“没钱你来干啥？”酒保使了个眼色，几个打手慢慢围了过来。

 

“我只是来看新闻发布会的。”韦德都没注意到自己说了实话。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狂笑。“新闻发布会？像你这样的也玩绿洲？恐怕连传送门的钱都付不起吧？” 

 

一股怒气翻腾而上，积攒已久的屈辱和愤懑几乎要冲破胸腔，那种被轻视、被嘲讽的痛苦，他再也不想忍受了——

 

“我怎么就不能玩绿洲了？告诉你，我还是绿洲请来的客人，待会要去现场看发布会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韦德意识到自己本质上就是个怂包，牛皮吹破天的是他，最后倒霉的恐怕也是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着趁手的武器，看来今晚又有麻烦了。

 

酒保和打手们显然没预料到他的回答。趁他们愣神的工夫，韦德一脚踹翻了中间的桌子，酒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顺手抄起一个半空的酒瓶，转身朝大门的方向狂奔，一路上撞翻不少座椅，磕得膝盖生疼，但他哪里顾得上这些。回过神来的酒保带着人紧追其后，一片鸡飞狗跳。

 

他转过墙角，并未留神迎面走来的人，一头将对方撞了个趔趄，重心不稳地向身后栽去。韦德眼疾手快地拉住对方，帮他保持平衡。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飘进鼻腔，抬头望去，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韦德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酒瓶从指间滑下，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廉价酒水洒在对方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我……好像又闯祸了？

 

 

02

我叫艾尔·格林，是绿洲现任首席游戏设计师，下面是我的故事。

 

我出生于二零四一年，今年二十七岁。在我六岁的时候，韦德·沃茨拿到了公司创始人哈利迪先生留下的彩蛋，从而获得游戏的最高控制权，并接任公司董事长。有关他的事迹和传闻伴随我长大。

 

沃茨先生是个复杂的人物，各大电子报刊和论坛上对他的争议从未停止。有的人认为他是救世主，沃茨先生在教育、医疗、能源、环境等诸多领域的投入将他们从困苦的生活中解救出来；也有的人认为他是独断专行的魔鬼，绿洲在商界一家独大，就算是联邦政府派出的专员也无法干预公司的决策。他给予一部分人在现实中继续生存的希望，同时也阻断了另一部分人权力和财富的来源。我属于前者。

 

我出生在哥伦布市的叠楼区，这里曾经是个贫民窟，不过如果你现在路过这边，除了主干路尽头的酒吧被原封不动地保留，几乎看不出其他的旧日痕迹。顺便说一句，沃茨先生就是在这片区域度过了童年和青年时光，接管公司后，他对叠楼区进行了大规模修缮，并给每个居民都发放了数量可观的生活补贴。

 

我在绿洲里完成高中学业，以荣誉毕业生的身份拿到了麻省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录取通知——现实世界中的那个。大学期间，我第一个拿到了沃茨先生在五十周年庆典时放入绿洲的彩蛋，并得到进入公司总部实习的机会，毕业后顺利留任。两年前，公司正式聘任我为首席设计师。为绿洲工作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我从未想过会以如今这种方式实现。

 

五年来，很多人向我询问当年究竟是如何找到的彩蛋，但我从未明确回答，因为答案并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我敬仰沃茨先生，钦佩他在商界的卓越成就，也感激他为改善现实世界而做出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但我过去不曾真正了解他。在找到解开谜题的关键线索之前，我只看到沃茨先生现今的辉煌和未来的璀璨，却从未想过，每个英雄的背后，或许都有一段辛酸的过往，有着再也无法弥补的缺憾和无奈。

 

我写下这段经历，除了揭开大家渴盼已久的谜底，也是在沃茨先生的准许下将一段唏嘘过往存于纸页。

 

 

03

两人面面相觑。

 

男人看了看自己沾上污渍的皮鞋，微微皱起眉头，但并未多说什么。韦德趁机再次扫视了一下他的衣着，内心立刻将其归入“上层社会、惹不起”的行列，身体也迅速做出反应——

 

“先生，对不起！”他低下头，朝着对方深鞠一躬，“我不是故意的。”

 

一片沉默。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略微带着……好奇？但韦德不能确定。当务之急是别再惹上麻烦，今天闯的祸已经够多了。

 

“先生，很抱歉撞到您，还弄脏了您的皮鞋，”韦德咽了口唾沫，“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可以——”

 

“我不需要你赔偿。”韦德有点吃惊，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

 

“没关系的。”男人继续说道，嗓音带上了点沙哑，疲惫地靠在身后的吧台上。韦德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心事重重，显然并不开心，眼眶微微发红，似乎刚刚哭过。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词汇，可还没等开口，衣领就被人揪住，一只拳头迎面砸来。他躲闪不及，后退几步径直撞到墙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小畜生，终于抓到你了！”韦德发现不止什么时候自己已被酒保和打手们团团围住，“这回怎么不跑了？”

 

“你倒是跑呀！”他揉着肿胀的太阳穴，恍惚中看见了对面几个人抄起了酒瓶，下意识地把身体缩成一团。但预料中的疼痛始终没有到来。

 

“他和我是一起的。”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让他在这里等我。”

 

韦德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男人掏出钱夹，数了几张钞票递给酒保，但对方没有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周围突然变得寂静起来。他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吧台前面坐着的几个人也中断了谈话，同样一脸惊愕。

 

“他、他真的要去看发布会？”酒保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韦德，又迅速移开视线，“我还以为这小子骗我！你不知道他平日里……”

 

“这是个误会，索伦托先生。”

 

索伦托先生……索伦托！韦德知道他是谁了。绿洲的首席设计师诺兰·索伦托，今晚新闻发布会的主角！他在新闻上多次见过对方的照片，刚刚见到真人却没认出来！只能说脑子是被今天接连不断的倒霉事搅成了浆糊。韦德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而自己刚刚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像个蠢货，弄脏了他的鞋，还像傻子一样站着不动等着酒保追过来揍？

 

又一个巴掌。

 

对了，酒保说了新闻发布会的事！之前扯的那堆谎话也被听见了？然后还踹翻桌子，抄着酒瓶毫无形象地狂奔……

 

再一个巴掌。

 

等等！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独自跑到这来喝酒？在叠楼区的破酒吧？还是在晚上的新闻发布会之前？

 

他不久前是哭过吗？

 

还有……他刚刚对酒保说和我是一起的？

 

直到肩膀被拍了好几下，韦德才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发现酒保和打手们早已没了踪影，面前的人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

 

“不走吗？”

 

“去哪？”

 

“我还想问你呢。除了这鬼地方，你就没别处可去吗？”

 

“有、有的。”但他并不想回姨妈那里，这样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带路吧。”

 

什、什么？韦德惊得跳了起来，差点撞翻吧台边的高脚凳，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今晚过大的信息量了，“你、您也——”

 

“你刚才搞出那么大动静，那么多人都注意到我了，你觉得我还待得下去吗？”男人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一脸憔悴，韦德莫名地有了种错觉，感觉他又要哭了，“我只是想找个离公司稍微远点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我愿意的！”韦德的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他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拽着他走向大门的方向。而对方比他高出许多，被突兀的举动拽得一个踉跄，但还是任由自己这个十岁的贫民窟男孩拉着，走向叠楼区的深处。

 

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一路上除了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人目光迷离地擦肩而过，叠楼区的绝大多数居民显然都留在家里，在绿洲中度过又一个奇妙夜晚。

 

多年之后，韦德·沃茨依然会不停回想起这个傍晚。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起悄然转动，开启他毕生的执念和追寻。

冥冥之中，每个人最终都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凝视深渊，却不愿后退一步。

 

 

04

一切都要从六年前说起。

 

二零六二年是社交模拟系统公司成立五十周年，也是沃茨先生担任董事长的第十五个年头。在五十周年庆典前夕，一则小道消息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网络——韦德·沃茨也在绿洲里放了一个彩蛋。有关“沃茨彩蛋”的议论呈指数级增长，一小时之内登顶热门关键词榜单。

 

沃茨先生在两天后的庆典中亲口证实了这一传言：为庆祝绿洲正式上线五十周年，他效仿公司创始人的做法，也在游戏中放入了一个彩蛋。与哈利迪先生不同的是，每个拿到彩蛋的人都会获得大小不一的奖励，而第一个发现它的人除了获得数量可观的奖金，还有按照自己的意图为绿洲开发一款游戏的机会。另外，一旦发现有人为寻找彩蛋而忽略了现实世界的工作和生活，将剥夺他参与的权利。

 

现实世界再次沸腾了。不管是上班族、学生，还是赋闲在家的人，无一不在绞尽脑汁地分析着沃茨先生给出的线索，我也不例外。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热爱游戏、以进入社交模拟系统公司为最终志向的人，能抵抗得住亲自为绿洲开发游戏的诱惑呢？

 

彩蛋这个词，本身就是一服强劲的兴奋剂。二十年过去，人们依然对当年的哈利迪彩蛋记忆犹新——持续五年的疯狂寻找、各大势力的巅峰对决、群雄逐鹿的最终决战。帕西法尔率领众玩家和“第六人”军队在死亡星球的大战被无数次回放，点击率在绿洲影像存储系统高居榜首，相关讨论帖在各大论坛从未跌出过前三。沃茨彩蛋的消息被官方证实后，有关韦德·沃茨的一切资料的查询热度短时间内翻了数番，人们不失礼貌地搭讪每一个和沃茨先生有过接触的人，期望从他们口中获得一星半点解开彩蛋之谜的线索。

 

沃茨先生给出的线索，其实只有一句话——

 

记忆永恒存在，过去永不消亡。

 

三个月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能对这句话给出一个符合情理的解释。论坛上不少人就“永恒存在”和“永不消亡”夸夸其谈，认为彩蛋其实是一个能保存记忆的大水晶球或是时间机器。这些言论在我看来简直荒谬至极，得出这一结论的人一定没有认真听沃茨先生在庆典中的讲话——

 

“没有人能真正回到过去，时间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也没有人能将虚幻变成真实，虚拟世界再美好，现实也会将人一棒打醒。”

 

比之“永恒”这些虚无缥缈的修饰词，我更关心的是：沃茨先生口中的“记忆”和“过去”，究竟是指他人生中的哪一段、或是哪几段经历？我相信解开谜团的线索，就藏在那些过往之中。

 

然而有人比我更快一步。庆典过后第一百天，和我同校的格瑞斯·特弗里向媒体公开了自己的发现。我并不喜欢这个人，之前在学术研讨会上见过几次，骄傲自大喋喋不休，为博出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像哈利迪彩蛋时期的潘德贾斯一样。但他公布的信息的确在我意料之外——

 

在有迹可循的史料中，“记忆永恒存在，过去永不消亡”这句话第一次出现并非是在五十周年庆典，而是在二十五年前绿洲的新闻发布会上；第一个面向公众说出它的人也不是韦德·沃茨，而是时任首席设计师的诺兰·索伦托。

 

一石激起千层浪。继詹姆斯·哈利迪和韦德·沃茨之后，诺兰·索伦托成为了第三个被彩蛋猎手们将生平资料翻得底朝天的人。

 

索伦托先生可以算作是我这个岗位的前任——二零三零年入职，从实习生一路升到首席设计师，在任期间主持开发多款为公司带来巨额利润的热门游戏，直到二零三七年离任。但他也是哈利迪时期的三任首席设计师当中最不得宠的一个，哈利迪先生认可他的能力，但并不认同他的理念。新闻发布会后不久，他就离开了公司，具体原因至今没有确切的说法。关于他的各种传闻在公司内部从未平息，但没人敢在沃茨先生面前公开议论。

 

诺兰•索伦托的身后留下无数谜团。人们热衷于猜测他当年在叠楼区没对韦德•沃茨开枪的原因，在茶余饭后谈论他和沃茨先生之间是否仅仅是敌对关系。我无权对这些传闻妄下结论，因为完整的过往被沃茨先生深深埋藏在心底。但我可以明确地说，它们至少触及了部分真相——韦德•沃茨和诺兰•索伦托之间，的确不仅仅是敌人。

 

沃茨先生给出的线索，的确和索伦托先生有密切关联。彩蛋的背后是难以释怀的遗憾，和令人扼腕叹息的离别。

 

 

05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男人好奇地摆弄着他的简易充电器。

 

“当然是的！”韦德自豪地承认，看到对方的目光扫向旁边的笔记本和电热器，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也有一些是我从垃圾堆里捡的。”

 

“只要你有耐心，再加上一些组装机械的技巧，叠楼区简直是个百宝箱。”韦德不知道自己带对方来这个藏在废弃货车里的“秘密基地”究竟是对是错，但他感到冥冥中有种特别的力量，阻止自己拒绝对方的请求。

 

也许他和我一样，只是想找个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安静地待着，不过是在逃离什么东西罢了。

当然，处在他那个位置的人，想要逃离的东西肯定比我那可恶的姨妈和她那些混账男人要麻烦得多。

 

男人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墙上贴着的什么东西。韦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自己前几日贴上的剪报，里面有绿洲创始人詹姆斯·哈利迪的访谈——

 

哈利迪：比乔布斯更伟大？

 

“索伦托先生？”韦德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对方的身份。

 

“你认得我。”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我在酒吧里听到了你对那些人说的话。你喜欢绿洲？”

 

他果然听到了！韦德的脸颊发热，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我不是故意去偷听的。但你们当时争吵的声音很大，所以……”对方显然注意到了了韦德的窘状，没有再说下去，“这没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喜欢绿洲呢？”

 

男人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无奈和苍凉，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回墙上的剪报。

 

韦德虽然年轻，但这些年的艰苦生活早已让他学会察言观色。尽管不知道原因，但他感觉对方此刻非常难过。他跳过地上的充电器，几步跨到墙边，握住了男人的手，一片冰凉。被握住的人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并未把手抽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韦德，先生。韦德•沃茨。我在绿洲里的名字是——”

 

“不要说，韦德。绿洲里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也永远不要……永远不要告诉绿洲里的任何人你在现实中是谁。”

 

韦德似懂非懂。“可是——”

 

“以后你就会明白。”男人轻声说道，他看着韦德，但韦德感到对方的目光已经飘到了遥不可及的某处，“在绿洲里，你只能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过了一会，男人再次打破沉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得到了绿洲，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一辈子生活在那里，再也不出来。这样姨妈和她那些混蛋男友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也再也不会打我了。”

 

“说真的，有了绿洲，谁还想面对这操蛋的现实呢？”

 

“那现实呢，韦德？现实世界该怎么办？”

 

现实……韦德承认自己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实是艰难的，化石能源耗尽，人类文明正在倒退。史书中描述的那些好日子早在自己降生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从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起，他面对的就只是痛苦、痛苦，再加上无涯的迷茫。

 

“我小时候最快乐的记忆就是绿洲……”，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起这些事情，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面对着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不工作的时候，我母亲会带我一起登录绿洲，我的第一个账号就是她帮我建的。不过一到晚上，她就强迫我下线，因为我不想面对这恶心透顶的现实世界……”

 

“后来呢？”

 

“后来她死了。”韦德平静地说，在困苦的现实面前，已再难有什么回忆能让他泛起波澜，“死于吸毒过量。她永远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只有吸毒才能让她开心起来。我也就没去管她，由着她吸……”

 

“有一天傍晚我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躺在沙发上，已经没呼吸了。”他一股脑地说下去，说完就不会再痛苦了，“人固有一死，不是吗？也许有一天我也是这个结局，谁知道呢？”

 

韦德深吸一口气，结束了这个故事。他发现男人直直地望着他，目光晦涩不明。

 

“你说的没错……人都是要死的。”男人缓缓地说，“但我并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向终局。”

 

“梦境再美好，也终究会有醒来的一天。”他的语气突然变了，“现实再无望，也终究是我们这一生的挣扎之所……”

 

“我多想……”男人说不下去了，一滴泪水悄然滑下，韦德觉察到对方浑身都在颤抖。

 

他暂且松开了一直握住的手，猛地扑过去，双臂环上对方的腰。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给予的第一个拥抱。

 

他知道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过去的人和事，就只能永远留驻在那些逝去的时光里。但记忆并不遵循这一定律。有些事情，离现在越远，记得反倒越清楚。

 

记忆永恒存在，过去永不消亡。

 

“快到时间了。”男人很快平静下来，他后退一步，脱离了韦德的怀抱，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去了。”

 

“新闻发布会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开始，”他从钱夹抽出一张薄薄的卡片递给韦德，“你要是现在出发，估计正好赶上。”

 

他转身离开，推开“秘密基地”大门之前，回头再次朝韦德笑了笑，却没有说再见。韦德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脑中一团乱麻。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手中的卡片——

 

社交模拟系统公司（GSS）

 

绿洲新闻发布会

 

二零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  哥伦布市  总部一楼礼堂

 

一排九号（VIP区）

 

他竟然真的要去看新闻发布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