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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兰] 前尘影事(中)

我们逆水行舟,奋力向前,却不断回到往昔岁月。

 

06

无数次地重复观看新闻发布会后,我对彩蛋的研究陷入了瓶颈。“记忆永恒存在,过去永不消亡”出现在诺兰·索伦托的开场致辞中,我对那段发言已耳熟能详。直觉告诉我这次的方向是正确的,但迟迟找不到突破口让我的心情分外烦躁。

 

“二零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我真正意义上的人生,从那一天开始。”

 

不管平日在学校多讨厌格瑞斯•特弗里这个人,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的爆料的确戳中了要害。我查阅了沃茨先生近十年的公开讲话,多次明确提及“二零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这个日期,恰好是新闻发布会当天。

 

“从那一天起,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奋斗的目标,有了疯狂想要追寻的东西。我不再甘心在叠楼区就这样混吃等死地度过一生,一辈子生活在欺凌与恐吓之下,躲在绿洲中逃避眼前可悲的一切,而对我们所处的这个更大更真实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不再是叠楼区那个彷徨无措的男孩了。我的心中从此埋下一颗隐秘的种子,在往后的岁月里生根发芽,开出欲望和野心的花朵。我第一次想要向这个世界证明什么,证明生在贫民窟的男孩并不一定永远挣扎于泥潭,证明这个世界可以被改变。我有了不惜代价也想留住的人,想要获得赏识,与他并肩。”

 

沃茨先生这些话我听过不下百遍,凡是可能和彩蛋有关的句子,我都打印出来贴在卧室墙上,每天入睡前再看上几遍。即便如此,几周下来,除了让自己更加确信新闻发布会中藏有重大线索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发现。

 

直到那个下午。

 

我坐在图书馆里,提前完成了当天的课程任务。难得有几小时的空闲,我决定把它们用在寻找线索上,重温一遍新闻发布会。戴上VR眼镜,选定场景后,我和往常一样从云端降落,稳稳地站在展台中央。向观众席前排熟悉的位置望去,沃茨先生——不,十岁的韦德·沃茨,松垮的运动衫和破灯芯绒裤子在一群西装革履的来宾中分外突兀。他并未注意到、或是压根不在乎附近观众投来的怪异目光,直直地望向我身边的位置——

 

诺兰·索伦托站在那里。


作为曾经盛极一时的公众人物和坊间多年来流言蜚语的核心,他的相貌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无论是第几次观看这一场景,我都难抑内心的惊诧。

 

他面带微笑,平静地望着喧嚣兴奋的人群,可眼神中并无笑意,反倒露着些许悲哀。几根灯柱回旋着打在他身边,整个人笼上一层微弱的白色光晕,莫名有种苍凉之感。在这场由虚拟世界引发的全民狂欢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坍圮没落的现实里,和周围的喜乐之景格格不入。

 

或许在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今后的结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绽放到极致,也是衰亡的开始。

 

灯柱熄灭了,大厅瞬间暗淡下来。这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几缕幽幽的淡黄色光芒散落在展台周围,又化作无数零落的小点向观众席飘去。很多人好奇地伸手去抓,可那些光晕只是轻轻掠过手掌,缓缓上浮,在礼堂的穹顶渐渐聚集。在这样奇妙而安宁的氛围中,我的神经却变得紧张起来。

 

就要开始了。我在心中默念早已牢记于心的台词——

 

“今晚的主题是‘记忆’。”诺兰和我几乎同时说道。

 

话音刚落,礼堂的四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葱郁的树林。台下传来几声惊呼,紧随而来的是一片兴奋的私语。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能源危机和几次极端气候之后,市区里就再难见到真正的树木了。

 

我们所站之处是个人来人往的广场,恰好位于树林中央。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追着玩具皮球朝我的方向奔来,他的父母紧随其后。这些人都穿着八十年代的衣服。我没有躲避,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从我身体中径直穿过,在接触的瞬间化作点点光晕,又在身后重新组合成完整的人形。男孩继续向前跑去,仿佛从未有人挡在他面前。

 

类似的场景我已经历过多次,上次是一对情侣,再上次是抱着小孩的母亲,再往前数甚至还有一群出游的小学生。身边的观众们显然没我这么驾轻就熟,不少人尝试与这些虚拟人物对话,或是伸手触摸树上的枝桠,直到光影破碎,方知身处幻境。当然,我没资格嘲笑这些人的窘状——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的反应比他们还要夸张。

 

“你们现在目光所及,无一例外皆为虚妄。”诺兰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树林和广场都消失了,我们又回到了新闻发布会的礼堂。

 

“方才各位所到之处,是一九八七年哥伦布市的中央公园。我们用虚拟现实技术还原了那段历史,这也是绿洲的核心技术之一。”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

 

“大家所看到的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事物。但时光不能倒流,再先进的科技也不能让人回到从前,哪怕是绿洲也做不到。”

 

他挥了挥手,周遭的场景再次变化。人们现在身处一个更大的礼堂——不,是个大图书馆,成千上万本书籍——纸质的书籍,悬浮在周围。

 

“这个礼堂所在的地方,曾经是俄亥俄州立大学图书馆。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如今该有一百六十七年的历史了。这里曾是世界上学生人数最多的校园,我们如今所站之处,不知曾有多少学生来来往往。”

 

一本《战争与和平》飘到眼前,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想起上次遇到的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再上次是——

 

我及时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这时可不能走神。重头戏就要来了——

 

“逝去的事物,永远都不会再归来。但总有一些人会怀念,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记忆永恒存在,而过去永不消亡。”

 

记忆永恒存在,而过去永不消亡。

 

记忆永恒存在,而过去永不消亡……

 

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人群中爆发的欢呼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诺兰从身边随手抓过一本书,翻开抛向穹顶。书页在半空中无限延展开来,五个巨大的字母渐渐显现——

 

OASIS

 

“欢迎来到绿洲。”

 

狂热的喊叫响彻天穹。我向观众席上望去,在这一刻,似乎台下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毫无形象地为这个缤纷绚丽的虚拟世界欢呼呐喊。在现实世界中,他们大多为各界精英,其中不乏站在权力和财富顶端的知名人物,但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绿洲。在绿洲面前,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了。

 

韦德·沃茨是个例外。

 

我望着年轻的沃茨先生,他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手里紧紧攥着VR眼镜,激动得满脸通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诺兰·索伦托。眼神中有种毫不掩饰的狂热和坚定,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据为己有,像是已经痛下决心定要达成某个目标。

 

而对方也回望着他。

 

诺兰·索伦托犹豫了一下,在男孩炽热的目光中缓缓走到展台边缘,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这一次,我清楚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浓重得化不开的悲哀。他的嘴唇轻轻翕动,似乎并不想让别人听到接下来的话,但我还是听清了——

 

“这不过是个梦境,韦德。”

 

男孩猛地伸出手去,似乎想一把抓住台上的人,但扑了个空。对方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在那个瞬间,那些资料在我脑中不再是一团乱麻,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结果。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沃茨先生为何要特意留下线索,引导我们来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他口中的“记忆”和“过去”和谁有关——

 

“我也有了不惜代价也要留住的人,想要获得赏识,与他并肩。”

 

我明白了他想要留住的人是谁,明白了他对绿洲的执念因谁而起——

 

诺兰·索伦托。

 

沃茨先生放入彩蛋不光是为了庆祝。他想以这种别样的方式,永久地保存那段过往。让记忆中的人和事在绿洲中一遍遍地重现,让诺兰·索伦托这个名字和他永远关联在一起,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记忆永恒存在,过去永不消亡。

 

“没有人能真正回到过去,时间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也没有人能将虚幻变成真实,虚拟世界再美好,现实也会将人一棒打醒。”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虚拟无法作用于现实。但现实中逝去的,在绿洲中可能依然存在;现实中无法弥补的,在绿洲中可以一次次重温。

 

现实是过去之果、未来之因。是过往种种,塑造了今日的韦德·沃茨。

 

我想放声高歌,想大喊大叫,想立刻冲出门外向全世界的人公开我的发现。我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一段尘封的过往、一个关于韦德·沃茨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我为自己的敏锐和才智而骄傲,感到自己离彩蛋又近了一步。

 

有人把《战争与和平》当冒险小说看,有人在口香糖包装说明里悟出了宇宙真理。自己是否为第一个发现的人暂且不论,在那一瞬间,我真的相信自己是全世界最具聪明才智的人,仅凭沃茨先生的眼神,就解开了彩蛋的重大线索——

 

沃茨先生的彩蛋,就藏在他和诺兰·索伦托的那段往事里。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故事,对“猎蛋之路”充满信心,甚至开始谋划拿到彩蛋后应该为绿洲开发一款什么类型的游戏。如今回望,我为当初的自信和狂妄而羞愧。每每忆起这段经历,心中涌动的不是拿到彩蛋的欣喜,而是永不消散的悲哀。

 

 

07

韦德呆立在原地,看着曾经的栖身之所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朝着他的方向砸来。求生的本能驱动他逃离这片充溢着死亡气息的火海,迈动双腿盲目地向前奔跑,却不知何处可去。

 

诺兰·索伦托想要杀他。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眼前种种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这些年来,他始终不曾真正了解对方,不明白他为何要离开绿洲,为何要加入IOI,为何要为了眼前的利益违背作为游戏设计师的本心,为何要将灵魂出卖给魔鬼。他更不明白,为何对方能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些令人厌恶的谎言,为何表现得如同根本不认识他。

 

早在IOI总部的办公室里,他就该意识到,自己曾经憧憬的那些已经不存在了,眼前的人为得到绿洲不择手段,是利欲熏心的恶魔。

 

“没错,帕西法尔,我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韦德·沃茨。”

 

他过去常常在想,当自己的名字再次被对方当面提起时,会是何种情景。现实世界用最冷酷、最决绝的方式给了他答案。

 

在下线的瞬间,他已做好被“第六人”团团包围的准备。秘密基地早在十年前相遇的那天就已经暴露,他没什么真正的秘密可以隐藏了。

 

门外空无一人。或许追兵还未来得及到达,又或许是对方最后的仁慈。

 

“永远不要告诉绿洲里的任何人你在现实中是谁。”

 

“这不过是个梦境,韦德。”

 

而对方一直在试图告诉你这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自己不顾一切地追寻着这些虚幻的真实,作茧自缚,还甘之如饴。

 

韦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开启了自己的欲望之门,是诺兰•索伦托、是绿洲本身,抑或是两者的综合。母亲去世后,八岁的他被那个自称是姨妈的女人带进叠楼,在斥责和辱骂中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煎熬。他想要逃离这种生活,想要摆脱这无尽的折磨和痛苦,想要在幻境中一醉不醒。他曾经对未来不抱任何期待,以为自己的人生不过是条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的路,任何选择都不过是在不同形式的痛苦当中来回切换。

 

直到那命中注定的一天。

 

直到遇见了他。

 

“梦境再美好,也终究会有醒来的一天。”

 

诺兰·索伦托亲手打破了这个由他创造的梦境。他已不再是绿洲的首席设计师,不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默默流泪的男人。他曾带来希望,又用杀戮和欺骗将自己推入绝望。

 

绿洲中的幻梦、现实中的憧憬,如今都结束了。

 

韦德憎恨那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憎恨她和身边那些一无是处的混账男人们带来的折磨和苦难,但他不曾想过这令人厌恶的一切竟要以死亡作结。他目睹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却无能为力,真正明白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残酷和无奈。

 

“人都是要死的。但我并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向终局。”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没有人想在生命的尽头来临前,仍缩在叠楼一角,不曾有机会窥探世界的全貌。得知哈利迪彩蛋的消息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从开始寻找彩蛋的那一刻起,他满腔的愤懑和不甘第一次有了宣泄的出口,他的一切欲望和野心,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实现途径。

 

他庆幸自己终于从过去解脱,庆幸自己终于不再寄情于幻梦,但也无比怨恨为达目的竟可以这般不择手段。他想要报复,为自己错放的一腔憧憬,为不得不面对这冰冷的现实。

 

幻境破碎了,但支撑这场幻境的欲望依旧存在。

 

他想得到绿洲。

 

有了绿洲,他就不再是那个曾经被人轻视和嘲笑的男孩,他将拥有支配虚拟和现实的权力,IOI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将真正与诺兰•索伦托并肩。

 

他将真正有能力去挽留、去束缚、去创造、去改变,而不是一次次地被迫面对失去,一次次在追忆和悔恨中沉沦。

 

“但时光不能倒流,再先进的科技也不能让人回到从前,哪怕是绿洲也做不到。”

 

他不能让时光倒流,但绿洲的股权足以让他获得改变现实的权力。他会击败IOI,那些被欺骗的、错过的、难以改变的过往,统统都可以回到从前。

 

他是韦德·沃茨,是彩蛋猎手帕西法尔,是神话中寻找圣杯的勇士,是黄铜钥匙持有者,是积分榜第一人,是这场绿洲争夺战中最可能的赢家。

 

事实证明他错得离谱。


现实不是绿洲。在现实世界中,破碎的再难恢复原状,逝去的永不复还。那些错过的、失落的、遗憾的、误解的、没说出口的,统统遗落在消逝的过往里,只能在回忆中寻求慰藉,在绿洲中创造虚幻梦境以慰寂寥。

 

 

08

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探出个乱蓬蓬的脑袋。

 

“先生,我叫艾尔·格林,我——”

 

“我不认识你。我也没叫外卖、没有东西需要修理、没订购任何生活用品,也不欢迎别人进来推销。还有,我最近没钱,如果你是来抢劫的话。我建议你去……”

 

这人是个话唠吗?

 

“……掉了装备。现在疼得更厉害了,都怪你这个时候来敲门,让我扭到了脖子。刚才我正在——”

 

“艾洛克。”

 

我迅速把脚插入门缝,成功阻止了对方关门的动作。右脚被铁门夹得生疼,但和可能拿到的宝贵信息比起来,这点疼痛非常值得。“我不是来找茬的。”

 

“我这次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对方一脸怀疑地看着我,紧紧拽着门把手,生怕我破门而入。

 

“诺兰·索伦托。”

 

阻住大门的力道突然消失了,我来不及把脚收回,在惯性的作用下毫无形象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邋遢”是我对眼前这人的第一印象。他已经不年轻了,斑白的卷发杂乱无章地堆在头顶,穿着一套毫无格调的条纹睡衣和破破烂烂的塑料拖鞋。我注意到他的左手还拿着VR眼镜,估计在开门之前正忙着打游戏。

 

看来还是个资深宅男。

 

我从地上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进屋内,对方果然没来得及阻拦。他侧过头瞥了我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也没再试图赶我出去。

 

“你是绿洲的人?”他随意地坐在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上,用眼神示意我自己找个地方坐,“是沃茨那小子让你来的?”

 

“不是。”

 

“那么你是自己找来的?”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查到我真实身份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韦德·沃茨。”

 

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兴奋起来,感到自己离彩蛋又近了一步。这回可来对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事情?”他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气问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为避免透露彩蛋的线索,我事先还特地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提这事。

 

“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传闻有哪些是真的。”我飞快地说道,生怕对方反悔,“我想知道索伦托先生是否早就知道帕西法尔的真实身份,在争夺哈利迪彩蛋的过程中是否有意放过沃茨先生,他对沃茨先生究竟抱有怎样的看法,他是否真的背叛了IOI,是否早已猜到自己最终的结局——”

 

“你问的这些,在现今活着的人当中,恐怕没人能给出个确切的说法,”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滑下桌子,“但你可以自己去听。”

 

“什么?”

 

“之前的那些……嗯,那些谈话,我大多留有录音。干这一行,多少总要留点东西自保。”他看着我,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消失了,眼神里溢满了沧桑,“不过现在显然用不上了。”

 

“帕西法尔的真名……叫做韦德•沃茨。”

 

“什么?”

 

“那个拿到黄铜钥匙的小子得意忘形,竟然在舞池里对刚认识的小女友说了自己的真名,叫韦德。我回去一查,满足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叠楼区的韦德·沃茨。”

 

“竟然是他……”

 

“他在绿洲里说了自己的真名?我不是——”

 

“你认识这家伙?”

 

“诺兰?诺兰,你在听吗?”

 

“你接着说。”

 

“我还查到了他家的住址,刚才和资料一起发给你了,有看到吗?”

 

“我这就派人过去。”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你们现在去了叠楼也没用,我当时在错乱星球盯了他大半天,累得浑身酸痛,然后总算查到了他在居民名册上登记的住址——”

 

“艾洛克,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现在不在那个叠楼里。我定位了他的上线地点,也是在叠楼区,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品收购站——不,是个废弃的车堆。我把坐标发给你了,他应该还在那,如果你们动作快的话,这回估计没啥问题。”

 

“我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傻小子,才见过几面,就把真名说了,之前恐怕压根没泡过妞吧……看他那样估计也是……”

 

“唉,这一趟跑得可真是辛苦,我感觉脖子又开始疼了。你看我这么不容易,在报酬上要不……”

 

“诺兰?诺兰?”

 

“我知道了。”

 

我摘下耳机,震惊得无以复加。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诺兰·索伦托知道沃茨先生不在那里,但依然派人炸了叠楼?然后任由对方从别处逃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洛克了然地看着我,“自己干出的蠢事,最后连累别人一起倒霉。他做掉那么多人,怎么就差沃茨这一个?用起毁灭之子来倒熟练得很。我攒了十年的装备,就这么没了。”

 

“被踢下线之后,我一路追着到了叠楼,就算被IOI报复,也要先把这家伙揍个鼻青脸肿。可看着他望着沃茨那眼神,发觉自己真他妈也是个感情用事的怂货,关键时刻根本下不去手。”

 

“沃茨那小子当年可比我狠多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得到绿洲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IOI的律师果然厉害——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估计绿洲那伙人肺都要气炸了。你在警察那待了几天来着?三天?两天?”

 

“两天。”

 

“我早知道会是这样!有钱多好,可以为所欲为。”

 

“……诺兰?你还好吗?”

 

“艾洛克,你知道吗……他也是这么说的……”

 

“你管那些作甚?那小子绝对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把录像挂到网上,让他再次起诉去吧。相信我,没人愿意接这个案子。这世道,有哪个大公司手里是干净的?那帮混吃等死的警察也心知肚明。依我看,他们绿洲也好不到哪去。”

 

“给你讲点有意思的事情吧,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沃茨那家伙刚接手绿洲,就说每周要停服两天,说是什么‘虚拟世界虽然美好,但现实世界也同样重要’?这话鬼才相信。现在每天都有人围在他们总部门口抗议,论坛上也是骂声一片。依我看啊,绿洲放在他手里,过不了几天就要完蛋。”

 

“诺兰?诺兰?你真的没事吧?”

 

“算了,我不要你赔我装备了。那帮蠢蛋直到现在都没查出来我在现实中是谁,等我换个马甲,不出多长时间,就能全捞回来。”

 

“我去帮你黑了GSS的官网如何?给那混蛋找点麻烦。”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一个人只要有朋友,就算不上失败。”

 

“艾洛克。”

 

“嗯?”

 

“其实……其实我没有失败。”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殊途同归?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比我之前预想的要复杂许多。

 

“我讨厌沃茨那混小子!就算他现在披上了救世主的皮,也一样令人生厌!”艾洛克恨得咬牙切齿,“我承认他给这个世界做了不少好事,但现实世界再好,哪里比得上绿洲?你知道吗,我真的愿意一辈子活在绿洲里。”

 

“你就因为这个讨厌沃茨先生?”

 

“……不完全是。其实也和诺兰有关。”

 

“我算不上特别了解诺兰,大多数时候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但我真心为他感到不值。我觉得他当初就不应该放过沃茨。”

 

“难道是沃茨先生导致最后——”

 

“不,他的结局倒不怨沃茨。就算当初拿到了彩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人这一生,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诺兰!诺兰!你现在在哪?”

 

“艾洛克?”

 

“你背叛了IOI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只能说,你们公司的最大股东,那个伯纳德·考克,目前已经要气疯了。他在我这圈子里到处找人,砸了重金调查你的背景。”

 

“诺兰,你是疯了吗?做这种事情?”

 

“我不能再联系你了……再这样下去,这事迟早会牵连到我的头上。”

 

“我明白。”

 

“艾洛克?你还在吗?”

 

“谢谢你。”

 

“他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说他背叛了IOI?”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艾洛克一脸嘲讽,“有些事情,就应该永远烂在肚子里,这样才不会招惹祸端。”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你真的有独立查出我真实身份的能力,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让你找到彩蛋了。”

 

他竟然知道我的意图!我顿时懊恼刚才的自作聪明。不过也难怪,艾洛克这些年来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这么好,估计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把我看了个透彻。可还有一件事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犹豫再三,我还是问出了口,“照您的看法,是什么原因导致索伦托先生最后在叠楼区又一次放过了沃茨先生?”

 

“或许,只是或许,在看到彩蛋的那一刻,他是真的为那个孩子感到高兴吧。”

 

“那他说‘殊途同归’,又是——”

 

“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我不情愿地告辞离开,和艾洛克的谈话解开了我的部分疑惑,但也种下了更多的疑团。

 

 

09

“莫罗先生,我想知道,哈利迪先生的全部记忆,是否都存放在档案馆里?”

 

“没错。”

 

“那……这些记忆全部是公开的吗?所有人都能看到——我是说——”

 

“不是。”

 

“我猜也是……莫罗先生,我想知道——”

 

“韦德,我知道你想看什么。可是时间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执着于过去不能自拔,只会害了你自己。”

 

“可是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他最后对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算您不告诉我,我也会去的。我会日复一日地翻看,直到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像在寻找哈利迪先生的彩蛋时那样。莫罗先生,您了解我。”

 

“韦德,你还记得在拿到彩蛋的时候,詹姆斯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

 

“之所以创造绿洲是因为,我从没在现实中得到过家的感觉,我不知如何跟人交流。我一生都陷在恐惧之中,直到死期将至才意识到,现实纵然可怕、纵然痛苦,可它也是我们能获得真正快乐的唯一地方,因为那才是真实。”

 

“即使现实再令我恐惧,再令我痛苦,也只有在现实中,我才能真正吃顿好饭。”

 

“和詹姆斯之间的过往,我至今无法释怀。我守着他留下的那些记忆,在档案馆消磨这余下的漫长人生,在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里寻求慰藉。”

 

“那些记忆是如此的真实,有的时候,我站在外面看着他,就好像他还没有死,还活生生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讨论游戏,畅想着绿洲的未来。”

 

“我一生都没能走出那段过往,但我不想看着你再重蹈覆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韦德。不被过去所困,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

 

“莫罗先生,我——”

 

“你想知道的事情……二零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用最高权限。”

 

“不论你在那段记忆中看到了什么,韦德,你要知道,詹姆斯他在死前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所以他给了你摧毁绿洲的权限。”

 

“摁下这个按钮,整个绿洲就会被毁灭,蠕虫会吃掉GSS服务器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源代码,它可以让这个世界彻底终结。”

 

“可是为什么——”

 

“去吧,孩子。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绿洲早就是你的了。善加利用你手上的一切,不要辜负詹姆斯,也不要……不要辜负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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